是@拖延症走开的点梗
真的很抱歉这么久才写完我是该走开orz
我写东西的时候真是个暴君。
字数5000+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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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垚十二点去医院南部大楼一层的食堂吃午饭。
他点了炒牛河坐下,手机显示收到一条短信,写的是你吃饭了吗。
筷子拿起来又放下,路垚敲打屏幕回道,我正在吃。
对方发来一个很委屈的emoji,左眼挂了一滴眼泪,逗得路垚笑了一下。
你今天晚上要值班吗。
不值班。
那等我下班我们回家吃火锅。
那你来医院找我吧。
好。
再见。
再见。
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问什么会说再见。
事情是这样的,两个人在发短信的时候总会面临着无意义闲话太多以至于造成无法结束的局面,例如今天同事穿反了裤子,昨天我发现窗户上有一只壁虎于是我拽了它的尾巴收藏,明天会不会又有病人嫌我写字丑等等。于是两人痛定思痛,决定如果必要的话说完了就发再见二字 ,这时候对方也只能发再见,就此对话结束。短时间内若非必要不可以再继续发消息。
此行为虽然看起来郑重地有些奇怪,但效果显著,于是被他们长久保留。
路垚路过玻璃走廊的时候,发现今天大太阳,天空中一丝云都没有。
阳光无处不在,温暖,干燥。水生动物大概不会喜欢。
下午他整理表格的时候喝了三大杯水,可能是中午的炒牛河吃咸了。
我要是生活在大海里的鱼就好了,每天喝盐水都没关系,路垚羡慕的想。
他甚至很散漫的想到了水波很温和的划过鳞片的流动感,像是小时候抓到的泥鳅的表皮。
这时候护士推门走进来,金属的门把手反射阳光刺到路垚眼睛。
路医生,她声音很焦急,像窗边展翅欲飞的鸟,急诊一号在等您。
路垚一边套白大褂一边关上办公室的门。
护士向他报告情况,他微低着头,瞥到护士裙下摆起了线,细细的一根白线晃在空中。
他伸手想揪掉,又意识到拽女性的裙摆实打实是流氓行径,最后收回手。
手术室的灯牌暴露在阳光里,远远望去让人头晕目眩。
下次再也不吃炒牛河了,路垚清了清嗓子。
他推开磨砂门。
我遇见你,一如火焰燃尽的谜底。*
院子里有几个孩子在踢球。
尘土四处乱飞,路垚站在树下远远望着,打了个喷嚏。
球滚到他脚底下,有一个寸头的男孩跑过来拿球。
他捡起球看了路垚一眼,问他你要和我们一起玩吗?
路垚不说话看着他。
那男孩看着路垚白色的背带裤,手在裤子上抹了一下,很郑重向他伸过来。
你在这里干站着多没意思啊,一起玩儿呗。
路垚还是没说话,男孩把他拽到太阳底下。
阳光打到脸上很烫,但不疼。男孩把球塞到他怀里。
踢完球一群人去买小卖部买冰棍。
夕阳把一切都拉得很长,前面几个人在玩踩影子的游戏。
路垚跟在寸头男孩旁边舔冰棍。
你家住几层啊。
二层。
我家住四层,你找我玩儿来呗。
我要先问我妈妈。
你怎么这么听话啊。
路垚不说话了。
你叫什么啊。
路垚。
我叫乔楚生,明天也一起玩儿吧。
嗯。
路垚踮起脚按门铃,门铃声里夹杂着乔楚生跳楼梯的咚咚声。
他站着听了一会儿才进门。
路垚在练钢琴的时候母亲推开门,说有人来找你。
乔楚生蹦跶着走进来,看到路垚的钢琴。
原来上周开始每天弹很好听的歌的人就是你!
嗯。
钢琴椅很高,路垚低下头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还要练多久啊。
还要半个小时。
那我坐客厅等你吧。
路垚练完琴走出来,看见乔楚生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找了一本书坐在地毯上看。
看到大雁阿卡遇到了雏鹰高尔果的时候,乔楚生从沙发上跳起来。
出发!
他大喊着蹬蹬蹬跑出门。
高中毕业路垚去了国外读书,乔楚生已经在读警校。
警校不让带手机在身上,他们开始写信。
路垚写,伦敦总是在下雨,一周也见不到几次太阳,我感觉我浑身都发霉了,衣服裁一小片可以直接扔到培养皿里。
乔楚生写,北京一到春天还是风沙大,吹的人睁不开眼睛,不过经常能见到太阳。我每次跑步都期盼着一片善良的白云帮我挡一下太阳,可惜他们都不太善良。
路垚写,今天解剖了一只兔子,心脏还在我手里跳,我晚上会不会做噩梦啊。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会不会累到一躺床上就睡得和死人一样啊?
乔楚生写,很好。没跟死人一样。不过我今天跑了几十公里,腿真他妈和石头一样重。睡觉之前喝杯牛奶,可能就不会做噩梦了。我室友告诉我的。那兔子是为了科学进步做贡献,不会梦里找你算账的。
路垚找了几个鞋盒把信都一股脑扔进去塞床底下,这些信变成了一片片白云。
搬家的时候室友帮他从床下拽出来一堆鞋盒,打开之后吃了一惊。
没想到你和家里联系的这么频繁,室友说。
嗯,路垚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拇指用力蹭食指的关节,我习惯了。
回国的那天乔楚生去接他。
路垚拉着行李走出来,一百米外就看见乔楚生冲他招手。
他怎么找到我的,路垚在心里想,这是心灵感应吗,心灵感应不应该是双向的吗,为什么我就不行。
想死我了你,乔楚生给了他一个熊一样的拥抱,熊一样的笨拙,熊一样的真实。
熊一样的,暖烘烘的。
路垚于是不再想这个问题。
乔楚生搬进了一个两室一厅的公寓,离警察局和医院都不是很远。
路垚买了一堆毛巾水杯筷子之类的生活用品上门拜访。
乔楚生从鞋柜里拿拖鞋给他,路垚从上俯视他,红色的短袖拓出他弓起的脊椎。
路垚突然感到一阵悸动,他向前迈一步,乔楚生站起来看他,他却沉默。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在期待一个场景,但他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实现。
乔楚生对他突如其来的沉默习以为常,转身走去客厅。
傍晚两人坐在阳台,十层的阳台听不到地上什么声音。
乔楚生买了好多植物布置阳台,绿色的藤缠绕住竹制的棚子,看起来永远是夏天。
乔楚生讲他工作的时候发生的趣事,讲完问路垚工作的事情。
路垚想,外科医生能有什么,每天除了见病人,看他们痛苦,看他们期望自己能解除他们的痛苦,看他们期望落空失望而愤怒。说来说去都是围绕着痛苦,毕竟医院是个专职接纳疼痛的地方。
于是路垚说,没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挺平淡的。
乔楚生点了点头,医生这个工作应该事儿挺多的,但你没说做医生不好受,说明你工作的时候还是能经常高兴的,和不高兴的时候互相一抵消归零了。只不过你这个人高兴的不动声色,可能你自己也没发现。
路垚愣了一下,有种撒谎被看破的不堪,尽管这种不堪不是他隐藏的后果,他自己也没发现。
他假装咳嗽以缓解尴尬,乔楚生笑出了声。
你现在住哪里?
租了医院附近的一个公寓。
一个人住吗?
一个人住。
要不要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啊?
他不出声,乔楚生又说了一遍。
一起住吧?
路垚还是不出声。
他露出的表情应该相当神游天外,因为乔楚生在叫他名字。
如果…路垚终于react,…我搬过来的话,你将来有了女朋友我还要搬出去,很麻烦的。
乔楚生伸手拍他脑袋,想什么呢,我都叫你过来住了,怎么可能交女朋友。
他是什么意思,路垚又陷入混乱,他是在安慰我吗,他是在告白吗……?
我的意思是,乔楚生补充,你愿意做我的恋人,和我一起住吗?
路垚沉默。
他想,说话随意如乔楚生,原来也会用[恋人]这个词。
乔楚生沉默地等待他的回应,也许他现在是紧张的,还有一点不安。
楼下有人在放歌,歌词不清不楚的飘过来。
你相信吗,在这覆盖了命运的夜里,我走向你。*
真浪漫。
路垚说,下午我来的时候,我看着你给我开门,看着你弯腰给我拿拖鞋,我高兴死了。我当时真想和你说,我们可以一起住吗,我想每天都和你一起回家,我可以自己弯腰拿拖鞋,还可以给你拿拖鞋,问你一句今天过得怎么样。我们晚上要是能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那我下一秒从楼上跳下去也没问题。
乔楚生笑了。
那就这么办吧,他说。
大家发现最近路医生变得越发开朗了起来。
小护士和护士长在休息时候聊天说,路医生刚上班的时候不经常笑,是高岭之花一样的人物。结果最近越来越外向了,我上次看他和刘医生聊天的时候笑了,笑得像刚娶了漂亮老婆的男人。
啊呀,护士长眨眨眼睛反驳她,不是像,就是。
小护士手里的水杯差点儿掉地上,她急忙问,真的吗!
护士长说,铁证如山。
路医生除了变得可爱了之外,还拥有了一项他的领导不会太喜欢的特质——准时下班。
路医生的过劳死flag轰然倒塌,连带着同事之间的聚餐也不常参加了,总是比较抱歉的推辞,说我要去接我爱人,他还没吃晚饭。
同事被他酸倒,笑骂着赶他走。
酸倒众人的路医生高高兴兴驾车到警察局,高高兴兴走进大门,和其他愁眉苦脸同行者形成鲜明对比。
乔四,他在门口喊,我找乔四!
办公室的人都笑起来,有人替他传话,乔四,路垚找你!
乔楚生在一片嘘声里走出门,问他吃晚饭了吗。
路垚说没有。
乔楚生说,我们今天可能要加班,我请个假跟你去吃晚饭,吃完再送你回家。
路垚问他想吃什么。
乔楚生说,随你。
他走回办公室请假,路垚隔着墙听见有女同事和他打趣,乔sir!我什么时候也能和如花似玉的路医生吃个饭呢!
你想得美,乔楚生呸她。
路垚过生日的那天乔楚生在桌子上放了一封信。
路垚那时候没发现,他喝得醉醺醺的,正在向乔楚生讨一个吻。
概括来说,就是他躺地上起不来了,要乔楚生亲亲才能起来。
具体来说,就是他躺在地上,乔楚生要拉他起来,他不肯,乔楚生站起来要走,他又抱住人家腿。
乔四,路垚跟个小狗一样哼哼唧唧的,乔四,你亲我一下。
没门儿,乔楚生踹他,你赶紧起来。
乔四,路垚更委屈了,你亲我一下就行。
路垚撒娇挺可爱的,乔楚生心里一软。
我答应了,你先起来。
路垚快速的在地上坐好。
乔楚生捧住他的脸。
他亲上路垚的时候,路垚眼睛还在笑。
原来是真的,乔楚生想,当你说不出对恋人产生的那种不清不楚又十分强烈的情绪是为什么的时候,就会觉得是因为对方太可爱了。
此处应该有很好的车我真的希望他可以有但是我不会写
第二天早上起来乔楚生出门了路垚才发现那封信。
只有几句话。
我不知道爱人之间除了生日快乐还应该说些什么。
感觉像电视剧那样说什么我会永远爱你之类的也太傻逼了,毕竟两个大男人。
你不是喜欢去酒馆听人唱各种各样的歌吗。
就这样吧,我以后也会一直陪你去的。
路垚高兴得在床上滚了几下,拨通了乔楚生的手机。
乔四,他冲着手机大喊,我好爱你啊!
你大早上的肉麻不肉麻,乔楚生笑话他,吃早饭了吗。
没呢,我上班路上随便买点儿吧。
行,等你晚上下班了我去接你。
好啊。
小护士又在和护士长聊八卦。
护士长,今天晚上来接路医生的那个男人是谁啊?
护士长眨了眨眼睛,是路医生的漂亮老婆啊。
啊,小护士感叹,我要是也有这么漂亮的老婆就好了。
护士长用手边的报纸敲她的头。
乔楚生和路垚是吵过架的。
忘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路垚先生气的,这一点值得强调一下,因为路垚目前人生的两个阶段以和乔某谈恋爱为分界线,前为不善言辞冷面佛,后为不善言辞路傻狗。
起因是乔楚生手臂上有一条长伤口,他换衣服的时候路垚瞥见了,问他怎么伤的,他说是抓犯人的时候被铁丝划到了。
路垚生气时候是不会喊他乔四的,像小孩子一样喊全名来强调此时不同往日。
乔楚生,他说,你为什么之前不和我说。
不是很严重,过几天就好了,说了怕你担心。
路垚不说话了。
他很久没有露出这种沉默了,这种不合时宜不可抵抗的沉默。
这种沉默是很幼稚的,路垚自己知道,这样的沉默是冷战,是对他人情感的折磨和强迫。
但这种沉默同时侧面说明他陷入了一种较为久远的情绪里。
乔楚生心里慌了一下。
路垚,是我的错,路垚,他说。
路垚抬起头来看他。
你需要我吗?
乔楚生意识到此时此刻的路垚是那个向前迈一步却又一言不发的人。
他有很多话要说,但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乔楚生又意识到此时此刻的自己同那天下午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门都准备好爱一个人了,但他们都还没有完全学会。
人是一种不会甘心于单向关系的动物。就像爱情要成立必须要满足我爱你和你爱我两个条件。任何只满足其中一个条件的故事都只会无疾而终。
而一段稳定且真诚的关系,必须同时满足我需要你和你需要我两个条件。
乔楚生对路垚说,我需要你,就如同你需要我一样。我愿意依赖你,我愿意将脆弱的一面展现给你。我不会认为自己能克服任何困难,不会认为自己应该独自一个人战胜所有困难。
路垚,他停顿了一下,我需要你,你要相信我。
其实这段话是空头支票,提前兑现了未来,并不可信,并无证据。
但是这句话是乔楚生对路垚说的,路垚不会不相信的。
路垚点头,但因为他并没有从这段情绪中脱离,他依旧沉默。
他有一句话本想说的,但他此时此刻没有说出来。
正因为他没有说出来,这句话将会出现在他未来的每一个噩梦中。
路垚拿着手术刀,觉得他正在被切割,被锋利的刀一样的雪片四分五裂。
他正匍匐在雪地上,不是等待着进攻的那一刻,而是等待着被淹没。
他顺从的挣扎着,因为他知道失败的号角会响起。
手术室的灯灭了,他摘下被血染红的手套扔进垃圾桶走出门。
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会胃痛,叫做什么呢?
好像是叫情绪性胃痛。
死亡总是这么莫名其妙吗?
好像是的,我看过这样的情节,陈捍东看到蓝宇身故的时候。
“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当时是这句歌词,毫无疑问。
我们在周五的晚上一起看的。
还有什么是没想起来的吗?
哦,对了,去酒馆听歌。
上一次去听的歌是什么呢?
好像是《梵高先生》。
这首歌的歌词是什么来着?
记不清了,回去查一查吧。
路垚想站起来,但他没力气了,不得不靠在墙边蹲着。
半夜的医院空荡荡的,他的抽泣声被放大,被吸收,被回荡在孤独的走廊。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他正匍匐在雪地上,不是等待着进攻的那一刻,而是等待着被淹没。
秋天。
路边有卖唱歌手拿着一把木吉他唱歌,声音像乌鸦一样嘶哑。
歌手唱完了上一首歌,正在喝水,此时走过来一个身穿灰色大衣的男人。
那男人将钱放进琴盒,问他可以点歌吗。
歌手问,您想听什么?
男人说,《梵高先生》会唱吗。
歌手点点头。
男人说,那就这首吧。
歌手背起吉他,声音悲戚,像乌鸦奔向天空。
谁的父亲死了
请你告诉我如何悲伤
谁的爱人走了
请你告诉我如何遗忘
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我们生来就是孤单
不管你拥有什么
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让我再看你一眼
星空和黑夜
西去而旋转的飞鸟
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如何才能忘了你
如何才能拥有你
如何才能忘了你
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FIN.
*《在这覆盖了命运的夜里》歌词